（1958年2月8日）

　　我打算讲三个问题：一个是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一些经验；一个是私有房产改造与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比较，第三个是人的改造。

   　一、关于过去对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一些经验：

   　大家都知道，资本主义工商业这种经济跟我们社会主义经济是有矛盾的，资本家剥削工人阶级的剩余价值。这种制度是和我们对立的，是对抗性的矛盾。

　　资本主义经济对于生产是无计划的生产，是无政府状态的，我们社会主义经济是有计划的。资本主义经济不但是无计划而且破坏计划，和社会主义是对抗性的矛盾，是不能长期相容的，所以一定要消灭资本主义。一定要消灭资本主义，各国都是这样的，这是普遍真理。用什么办法来消灭，那要看中国的历史条件，是一种什么情况。

   　首先分析一下中国的资产阶级。中国资产阶级有两种，一种是大资产阶级，就是官僚资产阶级；一种是民族资产阶级。前者是和帝国主义相勾结的。在1949年就把官僚资本没收了。这件事是社会主义革命，在以前说是民主主义革命的一种措施，那是不对的。没收官僚资本是属于社会主义革命的范畴，这种没收办法相同于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办法。但对待民族资产阶级是不相同的，因为在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它在一定时期内是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主义的，在一定时期内是同我们合作的。1949年革命成功以后，他们又表示拥护社会主义革命，拥护人民民主专政。工人阶级要考虑这个问题，因此不是采取没收，而是采取利用、限制、改造的办法，这是逐步的和平改造的办法。从阶级关系上来说这是必要的。从经济上说，资本主义经济在中国具体条件下有两重性，也就是说从1949年到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以前是有两重性的。一方面对我们有好处，它曾经积极地帮助我们恢复生产，城乡流通，维持劳动就业，培养职工，训练技术人材，这方面是好的。为什么好呢?因为中国经济是落后的，需要他们帮助。他们在解放初期是给我们帮了忙的。另方面，也有它消极作用的一面，处处想发财剥削，唯利是图，投机倒把，什么事情都干。我们利用它积极的一面，限制它消极的一面，最后目的是在于把资本主义经济改造成为社会主义经济。从阶级上看，对资产阶级的人，是团结、教育，改造的方针，把资产阶级分子也要改造过来，改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阶级。改造是逐步的，不是一步登天的。

   　公私合营是怎么来的呢?从1949年就有了，在没收官僚资本以后，对民族资产阶级就采取了公私合营这种办法。1949-1953年大工商业合营户为数不多，还不到2000家，但到1956年高潮时就发展到9万家，有7万多家合营，2万家合作户。看来，加工订货是重要环节，是解决公私合营在战略上的前提。加工订货就是把自产自销变为由国家给原料，生产出来的产品交给国家出卖。这起了什么变化呢?原料和成品由国家控制了，资本主义工业脱离了市场，资本主义工业必须依靠国营经济，它有依赖性，这是第一个变化。第二个变化：过去是资本主义工业批发给批发商，批发商卖给零售商，零售商卖给消费者，现在变了，由国家控制着成品，被国家包销包掉了，批发商没有路了，批发商垮台了，这样零售商也变了，不能不向国营公司进货，依靠国家。因此，加工订货不仅打垮了批发商，也控制了零售商。第三个作用是：过去资本主义生产是无政府状态，你也生产，我也生产，由于加工订货，国营企业通过订合同，把它纳入了国家计划。第四个作用是：过去是资本家随意剥削工人，加工订货后，有一定的加工费（譬如一件棉纱多少工缴费，多少原料、工资、利润、开支等，都要算帐的）限制了资本家的利润，限制了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第五个作用是：加工订货是国家给他们的生产任务，通过企业中党支部、工会、青年团，推动职工对资本家进行监督（如偷工减料等问题），加强了企业内部党、团、工会的作用。企业起了很大的变化。

   　这些作用，总结起来，通过加工订货使资本主义工商业关系、生产无政府状态、剥削等都起了变化：资本主义体系开始逐步解体，到1955年夏天，95%的资本主义工业都变成接受国家加工订货的企业了。虽然加工订货已成了历史上的名词，但起的作用是很大的，加工订货虽不能解决资本家的所有制问题，但没有这一条，公私合营是不可能的。这个仗打了六年，才造成了水到渠成的条件，很快地发展成全面的公私合营。

   　1950年开始加工订货，1953年党宣布了总路线，对工商业进行改造，1953年10月开始重点试验公私合营，没有国家股份的，由国家投资插进去，采取吃苹果的办法，有重点地对有条件的大厂试行公私合营（在苏联也好马克思也好都是没有这套经验的）。一面吃大的，一面总结经验。搞了1000多家，摸了一年半，有了底了，从1955年下半年就开始一个行业一个行业的搞。这回是吃葡萄了。原来计划1957年底搞完，但高潮到来，3个月就解决了，1956年春季就搞的差不多了。从加工订货到公私合营，有7年，是逐步的，开始慢，后来很快。少奇同志在一次报告中说过："我们办事情，开头很慢，后来很快"。就是这个意思。搞公私合营，要创造条件，所以开头慢，后来快。

   　从四马分肥到定息，也是个变化。1953年开始四马分肥，所谓四马分肥，就是把25%的利润分给资本家，这对资本家的利润虽有一定限制，但矛盾尚未解决，因为私股愈大，得到愈多，特别是公私合营以后，工人生产的劲头大了，生产提高了，而25%的利润的绝对数也加大了。同时公股小、私股大，这样提高生产就便宜了资本家，影响工人生产的积极性，这是个缺点．这是个矛盾。因此后来便采取了不按照企业利润分，而按资本定息的办法。企业亏本你也不管，赚钱你也不管，只拿定息5%。这就解决了四马分肥中不能解决的矛盾，这是我党中央提出的解决资本主义工商业在过去不能解决的矛盾是最好办法。

　　1956年全面公私合营以后，对私股全部实行了定息。定息下的合营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四马分肥不是这样的，是两个老板--公家和私人。定息下的合营，实际基本上是社会主义企业，质已变了，你不是老板，你光拿定息，别的你不用管，这样企业起了很大变化。因此定息下的合营基本上解决了生产资料的所有制问题，把私人工商业纳入了计划，不管企业的盈亏，就给五厘的定息，资本主义的权力，就是定息五厘，定死了。如果说加工订货基本上解决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无政府状态，那么定息制度的公私合营则已基本上解决了资本主义生产资料所有制。因此可以说，社会主义改造在经济任务上已于1956年基本完成了。

　　社会主义革命包括三方面：经济的、政治的、思想的。经济的已基本解决了，政治的还没有解决，思想上也还没有解决。定息的改造只是经济的，限于生产资料所有制方面，在政治上、思想上资本家还没革命，资本家的改造，还没有解决。1956年资本家接受公私合营后，他们骄傲了，他们说："过去你们说我是剥削者，现在拿五厘定息"，如章乃器说："资产阶级比工人阶级还了不起，我们是带着生产资料进入社会主义"。1956年下半年资本家开始翘尾巴，想从被动变为主动，对共产党的领导，对工人阶级的领导看不起。合营企业基本上是社会主义的，资本家替社会主义做事，但脑子还没变，"身在曹营心在汉"，就是说资本家在合营企业做工作，而心在资本主义那边，立场没有变，这是个矛盾。右派分子集中地代表了反动的一面向我们进攻。因此发展到1957年春天，他们希望把这个矛盾扩大起来，把农民中的问题，工业中的问题扩大，集中起来反对社会主义，形成了很尖锐激烈的斗争。自从一批判，一开始反右，打下去了。这个浪潮过去了，恐怕还不只这一次，以后还会有。

　　现在有资本家114万，其家属有400万；还有400万知识分子，如按3口之家计算，连家属就有1000多万，总起来近2000万，数字不小了，在欧洲就是一个国家。因此这个斗争还是复杂的。目的是通过斗争，改造他们的立场，改造他们的思想，使他们变成自食其力的人。阶级消灭了，人改造过来了。这是改造工商业的一个艰巨任务。

　　二、房产改造与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比较：

　　房产改造是改造资本主义的一个方面（另外有工商业、交通运输、金融银行等方面）。   

　　房产改造和工商业改造有什么相同的呢？

　　资本主义工商业是私有制度，房产的经营，特别是房产公司的经营也是私有制度。还要说明-点，资本主义经济加上个体经济（小业主）叫做私营经济，"私营"概念大，"资本主义"概念小。资本家走公私合营道路，小业主走合作化，但也不是绝对的，有2万多户小资本家参加了合作社，因为有协作关系，也有几万个小业主参加了公私合营。私人房产也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资本主义的，一部分是小业主（自住一部分，出租一部分），但都是私营，属于私有财产，这点相同。都是要处理的私有制度，在处理的原则方法上，都是和平改造，都是用赎买政策，给定息，给定租，这点也相同。不但要改造企业，而且也改造人，这点也是相同的。

　　两者不同的地方是：

　　1、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是资本家剥削工人，以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剥削工人阶级的剩余价值。但房东是出租房子和房客是租赁关系，恩格斯说过："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不是资本家对工人的关系，是商品的买卖关系。"

　　资本家如有100万元的资本，能增到150万元，甚至增到500万元，是经过剥削而增长的，是在生产过程当中产生的；但房子盖好后价值是不变的，不会再增加价值（价格可以有变化，因为价格是货币的表现，而价值是指隐藏在商品中的劳动量）而且房子要折旧，它的价值在使用过程中还要逐年减小，以至于消失。出租的房产不是工厂生产的性质，没有剩余价值。建房的时候有剩余价值，如建筑公司雇工人建房子，建好了一座价值10万元的房子，这10万元中有剩余价值，建筑公司拿走了，但房东把房子买进来，出租给住客，不能增长价值。房东的利润是从社会总平均利润中来的。所以房主出租房子给房客是商品买卖关系，不能说房东和房客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

　　2．在欧洲资本主义国家来说，房产老板即是资本家，房地产公司很大，是资本主义企业，对房子的经营是存在剥削关系的。

   　我看了一下5个市房产情况的调查表，有一个规律，城市越大，资本主义成分越大；城市越小，资本主义成分越小。上海房地产公司和资本主义工商业所占有的房产占40%以上，其它是一般市民出租的；天津一般市民出租房子超过一半，广州一般市民出租的占64%，南昌-般市民出租的占81%。这是个阶级分析，小城市一般居民出租房子占的比重比较大，大城市资本主义成分比较大。

   　在处理房产问题时，比资本主义工商业复杂些。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占有者就是资本家，而出租房屋的占有者不是一个阶级，小市民、教师、工人、小职员等都出租房子。因此要很客观地、细致地分析这个问题，不能一概称为资本家。对房产的改造不要简单化，出租房子的少数是资本家，大多数是一般市民、工人等等，所以要求我们要细致地解决问题，不要概念化，不要拿工商业改造的办法硬套，一套就套糟了。

　　3．改造的目的不同。对资本主义工业的改造，是为了解放生产力，合营后工人生产的劲头大了。对房产改造的目的，主要是保养房屋，合理使用房屋，调整租赁关系。

　　4．改造的范围不同。对工商业，改造后就不再让他们发展新的了。个体经济虽然可以包括在社会主义经济中，但它们变化后还是会进行剥削的。所以对私营工商业自发势力应该制止，限制它不要发展。但房产自住的不作改造对象，将来要个人盖房子，用自己的钱盖房子自己用，不出租，这是好事，所以私人自建自住的是不反对的，这与资本主义工商业不同，对工商业，反对自发势力，在房产上，我们还鼓励个人盖房子。

　　5．改造形式不同。对私营工商业的改造主要是公私合营，经销代销是辅助形式（合作商店代销，合作小组经销），最后变为国营。但对房产改造，公私合营是辅助形式，不是主体，而发展的前途是经租形式。经租的本质，是和公私合营定息相同的。房产国家拿过来了，按租定租，按期付一部分租金给房主，房主收入缩小了，房东的所有权虽未取消，但这个所有权已是空的了，所有制形态变为定租，因为房主只拿定租，房屋不能拿回来，管理权国家拿回来了，在法律上所有制未取消，但底已挖空。同样在实行定息的公私合营工商业资本家的所有权已变为定息，企业不能拿回来了。可见经租大体上与定息的合营是相同的，比四马分肥的公私合营则还高一级，因为那种合营，资本家还参加管理。在私房改造中有些城市如上海市是以五厘定息的，被动了，造成大亏欠，赔了600多万元。定息要清产核资，按收税的房地价，太高，如不按收税的价，资本家不愿意。这是个矛盾。整个说来定租比定息好，定租比定息机动些，把这个矛盾避免了。过去已采取合营定息的办法的怎么办?请当地党委考虑。如要改变也必须经过协商，说明道理，强制执行是不行的。这是阶级斗争，要提高到政治上看问题。据说上海想降息到二厘或三厘。定息五厘是不能降低的。陈云同志曾宣布过定息到五匣，个别可超过五厘、六厘、七厘。我们要全面地考虑工商业改造问题。不能孤立地看房产问题，要改变过去订的章程是个复杂问题，我看不如改为定租好。

　　三、人的改造：

　　人的改造问题，是通过对私营工商业进行改造，消灭阶级，把资本家改造成为自食其力的人。社会主义不许有剥削者、寄生虫，房产业中也是如此。但也有例外，如年龄大的，没有劳动力的例外。房产改造后如果对人没有改造，还算没及格，只做了一半，那一半没做。房产业对人的改造与对资本主义工商业有点不同，工商业者就是资本家，而房产所有者，有职工、教师、小市民等，小市民中靠房租吃饭的人是要改造的，是你们的改造对象，职工、教师的改造是在他们所在的单位。另一不同的地方是：房产业中靠收租生活的跟工商业资本家也不同，全国工商业合营后有114万资本家，其中在企业担任职务的有70万，尚有40－50万不在职的。70万人中的80%多少都是有生产技术管理经验的人，可以安排。而房地产老板，多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只是收租、睡觉、吃饭；跟地主一样，因此安排上问题很大。工商业中在职的可以安排，房产主安排有困难，房子不是个企业基地，能过生活的，不一定安排，因为过去他们就没有工作。不能安排那么多，但对房产业代理人要安排，可以通过他们替我们做工作，对改造有好处。我看要安排的不会很多，因为他们原来就没有职业，不安排也可以，这倒是个方便处。但将来不能长期靠房子吃饭，恐怕要安排一部分，对另一部分要加强对他们的教育，组织他们学习；劳动、生产，病的、老的、鳏寡孤独的可不管。你们研究一下，如何办好：总不能到了社会主义，大部分还靠房租吃饭。至于如何进行教育问题，可以叫他们参加工商联，这样好些，不一定组织产业公会形式，现在的同业公会有的已改为小组了。可以在工商联成立个小组。房地产管理局也要管一下，这样更主动更方便些。在可能条件下，可以让他们参加劳动，将来取消定息定租时也就好办了。

　　最后谈一下改造房产工作。国务院八办管改造，我们对这方面没去抓。各地在这方面的成绩很大，有些地方正在搞，对保养房屋，调整租赁关系，成绩很大。有的地方办法简单些，引起一些人的意见，所以处理时，方式要机动。总结我看了，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对改造房产工作，要主动积极，要细致地去做，因为这项工作和工商业改造不同，不光是资产阶级，房产的占有阶层是很复杂的。